7/23 2013
“这个月有五份文件没签名。”
站在办公桌对面的粉发女子看着他,细细的眉纠结成团,碧翠的眼里有些许责难的意味。
“可能是夹在其他文件中间了。”
单从没有主语的句式他也猜到七八分,大约又要说那句话了吧。他拿起被对方扔在桌上的文件,漫不经心地翻了翻,在空白处签好名,复而放在桌边。
女子从桌沿取了文件,眉间的褶皱愈发深刻。
“有事?”见她还伫立在原处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终于有些不耐烦。
女子的唇角似乎动了动,但未发声。
“出去。”他靠在椅背上,简短粗暴的送客口气。
那翠绿的眼眸深深看着他,里面有太多复杂得说不清的东西,让他焦躁的心情更加心烦意乱。
“和我分手的是你?”
不知问过多少次同样的问题,似乎昨天问过,前天也问过,但他自己也记不清楚是不是真的说出过同样的话。
“呵……”她发出闷闷的轻笑,脸色骤然变化,方才担忧的神情现在写满嘲讽,“你问过很多遍了。”
“是或不是。”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执着于答案。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似乎都在竭力避免与他接触,无论他利用职权还是暴力。他们像串通好了一样,千篇一律的缄默、走开。
就像当下。女子笑过之后抱着文件转身离开,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喂。”他不得已叫住她。以他的判断,这个名为春野樱的女子,绝对比那些唯唯诺诺的部下和见到他就避之不及的村民更明白他的过往。
春野樱的脚步在门口停下了,她没有回头,“你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了……”
说了一半的句子,之后的含义不言而喻。
卸任。接受治疗。
他想她说的最多的也仅有这一句在自己的脑海里最清晰。
有用吗?他曾经试过一次,那次的治疗很简单,提问、回答、催眠。
然而他并未好转,反而连每夜的梦都渐渐褪去了颜色。初始活动的陌生人最后都消失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独自行走,眼睛感受不到光。
春野樱告诉他,你需要走,一直朝你以为的前方,直到你走进自己的过去。
简直是无稽之谈。这种愚蠢的治疗一次就够了。
“在恢复之前你最好不要轻易用查克拉。”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身后响起关门的吱呀声。
让一个火影不用查克拉,这该是比治疗更愚蠢的事了。就像此时潜伏在外监视他的暗部们,难道真的以为这样就能困住他的行动?
风从窗外吹进来,夹带了一丝熟悉的味道。他用力嗅了嗅,纵身跃了出去。
“火影大人……”
数个黑影追了上来,焦急地呼唤着他。
他勾起唇角,骤然加快速度,在拉开距离后施术隐匿了气息。单是每日摆脱这些纠缠不休的跟屁虫也无法不用查克拉,更何况他还要提防莫名其妙的暗杀。
或许他们更希望他早早死去。
风中的气息淡了,他屏息凝神,循着之前那咸香的柔若无物的味道追去。
有时候他真的很感谢那个人的幼稚,至少给了他一厢情愿认为的暗号。
此时那个人就坐在河边,脚浸没在水中,下颏微微仰起,双手向后撑着,像只饱食之后舒展身体的动物。
“怎么又是叉烧拉面?”他走近他,眼睛贪婪地收纳着那金色的光线。那是他所见过最强烈也是唯一强烈的颜色,带有太阳也无法燃烧殆尽的热情。
“你很烦。”那个人笑着睁开眼,于是一片耀眼的金色中漾开层层温柔的蔚蓝。
那翘起的唇角像是会传染似的,他没来由地也想要笑了。
“任务完成了?”他继续问,披风在草丛摩擦下沙沙作响。
“当然,谁叫那是你的直达命令。”他依旧笑着。
短短一瞬间,他看到他的笑容变了,虽然仍旧笑着,却不同方才的自由自在。
他庆幸自己能辨识他的笑容,别人看来或许是同样的笑脸,在他眼里却有微小的差别,似乎光粒子从空气里抓到不同的落脚点,折射进眼瞳,放大了所有细节。
所以他的瞳色深了深,没来得及扩张的微小弧度刹那消失殆尽。“漩涡鸣人,你想反抗火影?”
“哼,”他像听了多好笑的笑话,想要忍住却不由从鼻腔的呼吸泄露了心情,发出短促如嘲讽的哼声后转脸看向了正前方,“你想多了。”
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隔了半米不到的距离坐在他身边。“不冷吗?”
“有点。”他专注地望着远方的火烧云和一点点被水面吞噬的夕阳。
他的侧脸被绚烂的红镀上朱色,尽管如此,他的眼睛仍固执地把那虚幻的颜色过滤掉了。他突然就有种冲动去摸一摸,是不是那明亮得灼痛眼的金色真的像麦芒一般锐利。
“想什么呢?”他缓慢地收回目光,像在延长思考,接着哗啦一声,一只脚从水里捞起,踩上他的膝盖。
冰冷的水透进去,衣物全湿了。他盯着膝盖上安静挂了水珠的足,终于久违地扬起了唇角。
“我在想,为什么你不当火影?”他伸手拨弄那冰块一样的脚趾。也许已经冻麻木了,对方竟然没有任何反抗,只是觉得无聊般躺下,另一只脚仍在水里前后滑动。
“因为你说你想要火影,”他漫不经心地抽了根草芯叼着,双臂枕在脑后,“而且你问过很多遍了。”
“我说过?”他隐约觉到这句话的熟悉,却又有哪里不对。
“你忘了。”他淡淡答道,事不关己一般。
他不再说话,目光随着那绿色草芯跳动。掌心的脚趾已经捂热了,他向上抚去,指尖划过足弓弯曲的形状。
他怕痒得缩了缩脚,却被他捏紧脚踝。
“宇智波佐助。”他愠怒的样子让他回想起很久之前那个张牙舞爪的白痴。
到底是成年了,连生气的时候都不再张狂叫骂。这像极了陈年烈酒,越是烈,陈年酿制后就越发醇香。他深知这表面无波澜的酒后劲足以烧断所有理智,但只要能嗅到那一丝香气,就仍不受自制地陶醉其中。
那水亮的蓝眸看过来时,他已是微醺,不觉松开钳制想摸一摸那愈来愈近耀眼的金色。
砰。那人在他松手的瞬间化作一缕青烟。
“不要用查克拉。”擦着耳缘飞过的是清新的草芯味。
他抓住风的尾巴,耳里钻进另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是,火影大人是一个人。”
无聊的跟班。他结了个印,随即又想起什么,慢慢放下了手。
暗部在他走进家门后才四散埋伏在宅邸周围。他反手关门,一路上翘的唇冷了下去。
“谁?”对方掩藏得很好,但或许这份警觉不是因为他。
“好久不见。”女子现身时也是无声无息,充满了对建筑外那些人的防备。
他在脑海里搜索一番,不太确定地问:“香磷?”
“你还记得我。”女子低头,那红色的发让他想起方才的夕阳。
“……我不确定,”他望着面前黯然欲泣的身影,迟疑开口,“我是和你分手的吗?”
香磷猛地抬起脸,眼底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你记起来了吗?”
“不,”他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在心里揣摩,“是我猜的。”
“哦。”她又垂下眼,难以掩饰的失望。
也许是经过了之前与那人的“约会”,他此时的心情微妙地不那么坚硬,对面前的女子甚至有了一点怜悯。沉默良久,他把目光移到她身后的某点,不再迟疑。
“以前的事,你就当做没有发生好了。”
香磷睁大了眼,不敢置信他会说出这些似的。
“你是说关于我的一切你都忘了?”
“过去的都过去了,”他斟酌着用词,心里又浮起些许不耐烦,“不管为什么,我现在对你没感觉。”
所有女人,不都长得一样。
她们都没有那种千变万化的纯净笑容。
可他显然又忘了,他根本没有去留意她们笑容的变化。
“你放心,我们什么都没有,”良久,她的声音冷得刺骨,“我只是来告诉你,我找不到漩涡鸣人。”
女子将她长途跋涉的一切都诉说了出来,他渐渐蹙起眉,这单向谈话的中心竟与那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他想不通。
“你为什么要找他?”
“为了你。”
“具体一点。”他低眉思索,没有看到在说出这话时她伤心又无奈的表情。
这又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为了得到血继限界的能力高层所作的卑劣决策。“实验从你一出生就开始自你返回木叶时启动,他们想要把你变成没有思想的研究品,所以漩涡鸣人把火影之位让给你。他留下了一封信,他们如果需要九尾就必须放弃对你的洗脑,只有你知道他在哪里,那个答案封印在你的记忆里。直到现在,没人能找到他。”讲完她有些哽咽,垂在身侧的手已握成拳。
“你们都去找他了?”他陷入了双重矛盾,脑子里高速旋转的东西快要爆炸。
“是的。”她听明白了他指的是谁,露出略感欣慰的神色。
你曾经有一个恋人,后来那人走了。如果你能想起那人,你的记忆也许会没那么糟。春野樱曾这么说过。
他能想起的无外乎是自己认识的人,男女他都想过了。包括漩涡鸣人。
但他从未问过他,你是不是我曾经的恋人。
因为他一直都在,从未离开。
可香磷说谁也找不到他。
现在他迫切需要找到春野樱,如果解开答案有很多条件,那这关键的一环毋庸置疑是春野樱。
他跳进窗户的时候女子正在解护额。看到他的身形动作一顿,护额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可以随便闯进我的房间!”此时她才有了点女子应有的羞涩。
“有事找你。”
大概看出他不同寻常的焦躁,春野樱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又迅速结了一个印。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印,“这是什么?”
“幻术而已,”春野樱并不打算给他解释更多,“让对手产生我们在做其他事的幻象,我不想他们的报告上写下我们今天的对话。”
她是在指尾随而来的暗部。
“希望不是让人难堪的事。”他瞥一眼窗外黑暗的夜,寂静得连树梢都动也不动。
“是你来找我的,”女子讽刺地笑了笑,“有什么话快说,我只能坚持五分钟。”
能骗住全部暗部五分钟,眼前的女子似乎掌握了惊天的秘术。
偏偏她闹着玩儿似的不慌不乱,料定他会来问她一般。
“好,那请你务必认真回答。”他谦卑的语气有点吓到她,不过很快她就又笑了起来。
依旧是看不懂变化的笑容。
他从那张脸上移开目光,“你说的治疗能起作用吗?”
“如果你是说挽救你记忆的事,我想没用。”春野樱显然很清楚他的目的,眼神里透着深不可测的色彩,“从内部破坏的东西只能从内部修复。”
他不是很懂医疗忍术,却听懂了春野樱的表达。
所谓治疗,只是补救手段。然而侵蚀的速度比他们想象的要快得多,再任其发展他们失去的便不仅仅是宇智波佐助,而是真正能在危难时挡在他们面前的火影。他们恨着这个夺走火影的人,不得不一边请他治疗一边希望他早点死去。可惜他并不合作,滥用查克拉让侵蚀扩散更快。
某种意义上他仍是他们认识里应当受罚的罪人。
“为什么你一定要让我想起那个人?”他意识到自己此时暴躁得随时都会掐断眼前人纤细的脖子。
“你想起来了吗?”感受到他的杀意,春野樱悠悠地靠在椅背上,一如他在办公室对她那样。
“你先告诉我,是不是漩涡鸣人。”
“是。”
几乎毫无考虑的肯定。他感到心脏像被什么击中一般碰地缩紧了。
“不可能是他,我经常见到他,他现在在暗部工作,我直接给他……”他顿住了,是他自己说自己在暗部工作,而他们之间从没有经过任何人的通告,他永远知道他在哪里,轻易地找到他,不,是他永远都在某个地方等着他去。笃定他会去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只是春野樱看他的眼神竟带上了同情。
“我刚刚骗了你。”她长呼一口气,看来打算彻底坦白。
“那个幻术并不是让对手看到其他的事,而是冻结他们的五感,被冻结的人会将在某段时间里某个感官所记录的记忆都忘掉,虽然不是完全忘却,但也很难再记起,因为只是某个感官的冻结,其他感官的记忆不会缺失,被施术也很难怀疑自己失去了一段时间。比如我刚才所做的,就是冻结他们的耳与眼,表面上看就是让他们睡着了。这个秘术叫做万象冻结,不过我现在并没有达到所有物体都可以冻结的地步。”
她凝视着他的侧脸,以至于被她看到的地方都灼热起来。
“这是师傅教给我的,她也教给了鸣人。”
“他对我…施了这个术?”他艰难地组织句子,凑齐了一句完整的话。
“不,他冻结的是时间,”她语速很慢,几乎要把每个字都刻在他心上,“他把自己,冻结在你的记忆里了。”
“可是、我能看见他。”突如其来的阻塞感卡在胸口,一时间紊乱了他的呼吸。
“那都是幻象,只要你想,他就在,但你必须想起来。”
想起什么?他一直在啊。他心里只有一片迷惘。
“你想起的是作为同伴的他,想起的是当了火影的他,”她无奈叹气,“也许让我来说这话不合适,但你从未想起那个身为你恋人的他。”
所以他好像无处不在,又好像哪里都没有。
他蓦地明白了那份急切想要触摸的心情来自哪里。
那是埋藏在时光里长久积累起的习惯。
他的身体比他更清楚他的过去。
“只要你记忆里的他不完整,他就不会回来。”
“他曾以为这样做他们就会放弃对你侵蚀,可他太天真了,你没办法让他们适应你。”
“人总是想自己受益,不顾别人死活。”
她再说了些什么,他都听不到了,耳朵里充斥着海浪的声音。他想起来了,那次的治疗,他作了关于大海的梦。
他全身都浸泡在海水中,自那片深不见底的蓝向上仰望,海平面那边金色的太阳也是蓝色的,只是他的视网膜将那层蓝过滤掉了。
太阳缓缓坠落,离他越来越近,像没进了海里。
然后,从四面八方伸出的冰的枝桠,将他和他的太阳都冻结了。
在不见光的深海里,他的世界碎裂成无数片残影,刺伤了僵硬的瞳膜。
接下来的每夜,他的梦渐渐开始褪色。
“时间快到了,”春野樱望着他空洞的眼,惋叹一般,“你走吧。”
他回过神,倏地提身飞出。
“时间快到了,鸣人,你也该回来了吧。”
落进鼓膜的,不知是不是身后女子的喃喃自语。
如果时间到了,他又会在哪里呢?
他发疯般在每个他们作了冥冥约定的地点寻找,没有任何味道,没有任何提示,没有任何人。
最后,他站在了终焉之谷。
即便是夜里,瀑布的水声仍是那样震耳欲聋。
像在提醒他他最初的离别曾在对方心里留下过多么大的伤痛。
就如同他此时想要毁灭一切的心情。
——为什么你不当火影?
——因为你说你想要火影。
——我说过?
——你忘了。
他伫立在风里,直到看见天边浓厚的黑暗中露出洁白的月,全身的神经突然产生了一种揪紧的痛,那痛刺进喉咙,化为一句低语。
“你知道我的意思……”
——为什么你不当火影?
——因为你说你想要火影。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不是想当火影……
无比熟悉的对话,他终于想起他忘记的是什么。
“鸣人,我不是想当火影……”
“我知道。”后半句被谁拦在了中央。
他转身,看到他站在一片银色的月光里,温和地翘起唇角。那笑容很浅,却热得像要将一切融化。
他就这样笑着,带了顽冰破裂的声音。“我知道,五年前你就这么说。”
END
于是他们就在一起去斩妖除魔了。
对不起这都是我瞎编的。
二郎生日快乐。你想要火影就给你火影了,所以别放弃治疗←其实只想说这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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